第五三七章 古调虽自爱,今人多不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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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周曦沐从杨荫浏的神态中可以看出,那个叫阿炳的人演奏的曲子至今让杨荫浏为之神往。

     “那是一首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,阿炳一气呵成,那旋律浑然天成、自然而然地从他手底下跑出来,听得我泪流不止,之前阿炳一直对自己多年来的经历缄口不言,可是我觉得,在那首曲子里,他把一切都说了。

    一曲终了,我刚起身想去跟阿炳说话,他突然弓起身子开始咳嗽,咳得实在厉害,我赶紧跑过去看他。

    阿炳见我来了,用袖子抹了抹嘴角,只笑说是老毛病了,并不碍什么事。

     我问阿炳刚刚的曲子有没有名字,他说这是‘依心曲’、‘瞎来腔’,没有名字,我跟他讲那曲子如何感动人,阿炳却说那不过是他瞎拉的,上不得台面,可是我却能从阿炳的谦辞背后看到他的欢喜和自得,不管他的外表和境遇变化多大,他的骄傲仍旧和二十五年前一样。

     我见阿炳独身一人,问他董催弟怎么没跟他在一块儿,阿炳摇摇头,没回答,却说了一句让我很意外的话,阿炳想和我一起合奏一曲《梅花三六》。

    这是阿炳教会我的第一只曲子,我怎会不答应?那天晚上,在惠山泉边,阿炳拉胡琴,我弹三弦,时隔二十五年,我们终于再一次合奏那首江南丝竹名曲《梅花三六》。

    阿炳简直使出了浑身解数,加花、抢挡轮番招呼,我跟得手忙脚乱,也只有让路的份儿了。

     后来阿炳又拉又弹,一曲又一曲,我听得十分尽兴,后来我才知道,那晚上是阿炳的生日,也是我和阿炳见的最后一面。

    之后阴差阳错,直到我离开无锡,我再没见着他。

    我第一次听那首无名曲的时候,就觉得很有必要记录下来,可我并没有录音的设备,我当时想着等空了帮阿炳把曲谱整理出来,可我那时候忙着四处收集苏南器乐谱,就一天拖一天,渐渐把这件事儿给忘了。

     当时总觉得来日方长,可离开无锡之后我越发惦记阿炳那首没有名字的曲子,后来战事爆发,我一路辗转,先是去了南京,后来又到了湘潭,最后在昆明落脚,我每每想起阿炳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