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 雨过天青色·迷雾散开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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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蚕丝正与货箱金箔产生共鸣,在晨光中微微震颤。

     陆云袖忽然拾起浸透的绣品蒙在眼前:"劳烦取二十匹雨过天青。

    " 茜草染就的薄纱覆面时,运河水面竟浮现出朱砂勾画的暗桩标记。

     掌柜的喉结滚动两下,算盘珠突然迸裂,滚落的檀木珠子里嵌着淬毒银针与丝篓糖块中的凶器如出一辙。

     知意假意去捡算盘珠,袖中银梳趁机划过掌柜袍角。

     裂开的夹层里飘出半张泛黄笺纸,松烟墨写着某年七夕的流水账:"戌时三刻,哑姑领糖二十匣。

    " 残阳染红漕船桅杆时,两人循着账目找到西郊糖坊。

     石臼里凝结着经年的糖霜,陆云袖的银剪突然刺穿椽柱裂缝,带出几缕缠绕着金箔的蚕丝。

     知意抚过蛀空的木梁,指腹沾上靛蓝与朱砂混合的粉末,正是染坊秘制的"暮山紫"。

     "难怪要寅时收丝。

    " 陆云袖掀开霉变的糖模,底部凹槽里黏着干涸的胭脂。

     月光穿过破窗,在糖模表面投下运河闸门的阴影,每个齿轮凹痕都对应着严世蕃曾经歌姬发髻的银梳齿数。

     五更梆子惊起夜枭,知意摸黑翻进糖坊地窖。

     二十八个陶瓮整齐排列,瓮口封着浸过松香的桑皮纸。

     她撕开某张封纸时,陈年糖浆里突然浮起半片鎏金缠枝纹——竟是歌姬棺中随葬的银梳碎片。

     "当心!" 陆云袖的披帛卷住知意腰身疾退,陶瓮应声炸裂。

     飞溅的糖浆在砖墙上蚀出蜂窝孔洞,每个孔眼里都蜷缩着风干的赤眼蚕,蚕尸腹部钉着绣花针,针尾金线延伸向地窖深处的铸铁门。

     门缝渗出的腐气里混着龙涎香,知意腕间旧伤突然刺痛。

     三年前父亲逼她尝遍百种蚕茧时说过,唯有喂过专门饲养的赤眼蚕,吐丝时会带龙涎香气。

     银梳刮开铁门锈锁的刹那,二十八个贴着官封的木箱赫然在目。

     陆云袖剪断封条的手忽然顿住,箱内堆满裹着糖衣的磁石,每块磁石表面都用金箔镶出运河闸门纹样。

     最底层的油纸包里,褪色的《浣纱记》工尺谱正泛着尸蜡般的幽光。

     "严阁老好雅兴。

    " 知意翻开曲谱,夹页间的松子糖渣突然簌簌而落。

     糖屑在青砖地面拼出北斗七星,勺柄指向的砖缝里,埋着半截缠满蚕丝的银梳。

     梳背阴刻小楷,正是父亲临终前写废的奏章残句:"运河改道,非天灾,实人祸......" 晨雾漫进地窖时,码头忽然传来骚动。

     两人赶回漕船处,见昨夜沉水的丝篓竟被浪推到岸边,篓底金箔在晨光中拼出完整星图。

     陆云袖将浸透的绣品覆在星图上,茜草染红的丝线突然显出水渍——勾勒出的竟是沈家老宅祠堂的暗道图。

     知意抚过星图上的贪狼位,那里黏着颗未化的松子糖。

     银梳齿刺入糖块的刹那,祠堂方向突然传来梁柱断裂的闷响。

     百年香樟木倾倒掀起的尘烟里,露出藏在横梁夹层中的鎏金匣——匣内二十八张契书,每张都摁着染糖浆的血指印。

     "她们不是暴毙。

    " 陆云袖抖开某张卖身契,背面用胭脂写着歌姬们真正的死因:吞金。

     但金箔纹样却不是常见的如意纹,而是运河闸门机构的缩略图。

     最末那张契约的糖渍指印旁,歪斜地画着半枚银梳——梳齿数目与严世蕃掌心的疤痕分毫不差。

     暮春的急雨突然倾盆而下,契约上的糖指印在雨水中融化,显露出隐藏的朱砂批注。

     知意望着父亲熟悉的字迹在雨中浮现,忽然读懂了三年前那场哑谜。

     原来沈家老宅檐角蹲着的二十八只石兽,兽瞳方位正对应着运河沿岸的活人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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