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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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裂痕满身的花瓶。

    不知道为什么,他看着特别喜欢。

    齐满米抱着一大捧百合出了市场。

    他去了趟林巧儿那里,分了一半在她床头的花瓶里。

     齐满米站在红绿灯街口,抱着半把百合花。

    旁边人伞沿上的水珠慢吞吞滴到花上。

    在红灯转绿之前,齐满米忽然转回头,往婚庆公司走。

    他忘记了拿刚买的那只花瓶了。

     那天齐满米从马路对过,抱着半束花跑过去的时候,看到老乔站在门口望着厅堂。

    齐满米走近的时候,老乔愣了下,下意识朝他挥手说:“快走。

    ” 厅堂里的人探出了头,几个穿警服的员警。

    老乔推了齐满米一下,说:“跟你没关系,快走。

    ” 齐满米张了张嘴,想说,他的花瓶在里面。

    他想把花和花瓶拿给王垠丘看。

     有个员警已经钻出了厅堂,问说:“你也是这个表演团的?” 老乔想说什么,员警拦了一下,说:“那一起走一趟吧。

    ” 齐满米从始至终抱着那半把百合。

    百合上的雨水慢慢淌满了他的双手。

    派出所里有一股仓库关久之后突然打开的灰尘味。

    老乔靠在一边。

    表演团还没走掉的人都被抓过来了。

    员警一个一个收着身份证明。

     齐满米掐着花茎,闭起了眼睛。

     98年那场特大洪水底下,一些失去生计的人到处寻找出路,于是杀人抢劫偷窃。

    散坐在派出所铁凳上的这些女人中间,有正在被通缉的杀人犯。

    齐满米头上的假发雨水混着汗水。

    他把齐满衣的身份证交出去。

     他们中间有个女人忽然大哭了起来,大叫道:“不然怎么活?你们告诉我怎么活下去?97年刚借钱造的房子,我都还没住进去多久,冲塌了。

    从水里逃出来,真的很饿。

    我就是想活下去....” 在监控录像尚未全面铺开的时代。

    报案人只能粗糙地描述,一个穿着碎花女士衬衫的女人,长发,有哪里的口音。

    她在门外踌躇了许久,看到小超市柜台边的老太婆眯眼睛缝着一件短袖衬衫上的扣子。

    她冲进去拿了两袋老面包和一瓶榨菜。

    老太婆起身骂她、拦她。

    她哭着说,自己真的很饿,但是没有钱,能不能行行好。

     老太婆拿针扎她。

    于是她抓起旁边的手电筒砸向那块额头。

    老太婆还是骂她。

    她红着眼睛痛哭,一下一下砸下去。

    砸坏了就换一只手电筒。

    一直砸到听不到骂声为止。

    老太婆昏倒后,因为有凝血障碍,最后死在自己的血泊中。

     穿碎花衬衫的女人抓着沾满血的面包,边走边吃了下去。

    因为她好想活下去。

     厅堂里沉默了良久,齐满米流着眼泪,紧紧抱着怀里的百合。

     有员警走过来把身份证还给他们。

    他把齐满衣的身份证拍在齐满米座位边上,说:“这个人几个月前刚录入了死亡证明的,已经离世了。

    ” 老乔抬起头看向齐满米。

    员警问:“你的身份证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