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章

关灯
    完,一只玉骨扇似的手背,凑到她的脸上,孟葭有些怕地撤手,扶稳柜子,缩了缩肩膀,毛巾也不顾了,眼睁睁看它掉在地上。

     钟先生身上薄雾般的气味,像只无形的大手,遽然间,攫住了她所有的感官。

     她只看得见他。

    她只嗅得到他。

     那只手往下一摁,客厅内的大灯一下子全亮了,流光溢彩。

     原来是要开灯。

    孟葭脑中绷紧的弦一松。

     却听见钟漱石戏谑地问,“怎么,你倒怕起我来了?” 他刚才把手伸过去时,她猝不及防的,下意识地瞪大眼睛,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,眼底是明晃晃的惧意。

     她咬唇,轻嘲的口吻,“早先是我不知事,年纪小,糊涂。

    ” 说到自己糊涂的时候,孟葭几乎用的是气音,显见得,她心里并不这么认为,只是人在屋檐下。

     钟漱石不置可否,薄唇微抿,卷折起袖子,走到了窗边的茶案前,从容坐下。

     孟葭捡起地上的毛巾,环顾周围,找个恰当位置摆好。

    再望向他时,钟漱石正手提壶盖,轻刮去茶沫后,又重新盖定。

     她在家时,也常看舅公表兄们泡茶,他们爱喝潮安的凤凰单丛茶,回味甘甜。

     只是孟葭从来不晓得,这世上真有人,做起刮沫这个左旋右绕的动作来,竟也能如拨雪寻春般,贵重而温雅。

     “来喝茶。

    ” 她踩着柔软的地毯,脚底下轻飘飘的,揣着一腔不知所云的情绪,听见钟漱石开口时,手蓦地抖一下。

     钟漱石这个人,说起话来,没有位高权重者的盛气,反倒是一副,怎么样都意兴索然的样子,偏偏语速又沉缓,调和出满身的矜贵气,叫人自觉退避三丈。

     孟葭看了眼窗外,瓢泼的暴雨连个收势都不见,她只能说声好,慢腾腾的,拖着步子挪过去。

     他长臂一展,做了个请的手势,“坐。

    ” 一把宽大的鸡翅木圈椅,孟葭只坐了三分之一的位置,她小心绷直了小腿,脚尖微微点着,不敢有一分一毫的懈怠流露出来。

     钟漱石左手轻抬,往斗彩高足杯中,注入色泽金黄的茶汤。

     茶水清亮,孟葭不必刻意去闻,浓而持久的馥郁兰香,已萦绕梁柱。

     她再一看装茶叶的瓶身,胎质洁白的珐琅彩瓷罐,只用封条贴口,被钟漱石随手撕了,一概不用市面上的伧俗包装,应该是从地方供上来的。

     按理说,她在他面前,从年龄上讲,算小辈,身份更是不能比肩。

    但酒醒后的钟先生,是很会尊重人的,他连为她斟茶时,都循着古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