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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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像一个隐匿的守护者,或者说,一个自我放逐的囚徒。

     海城的顾氏经历了一场彻底的清洗和重塑,他变得越发冷峻深沉。

    他定期收到关于她简单生活的报告,字字句句都透着遥远的宁静。

    他知道她住在哪里,知道她常去的港口小店,知道她喜欢坐在哪块礁石上看海鸥。

    他买下了她小屋对面海岛上那片废弃的灯塔,将它修缮一新,却从未点亮。

    灯塔顶层常年空置的房间里,只放着一架高倍望远镜,镜头永远对着那个小小的、亮着温暖灯光的窗口。

    他偶尔会在深夜,乘私人飞机悄然抵达,在灯塔冰冷的玻璃后,远远地望着那个模糊的身影,一站就是整夜,直到晨光熹微,才带着一身海风的咸涩和彻骨的寒意离开。

     他匿名支付了她所有的账单,确保她生活无忧,却又小心翼翼地抹去所有可能被她察觉的痕迹。

    他记得她父母墓前的白菊,会让人在忌日、清明送去最新鲜的花束。

    那封曾被她扔掉的、他写的法文旧信,被技术复原后小心翼翼地装裱起来,挂在他空荡卧室的墙上,旁边是她当年在巴黎街头对他回眸一笑的照片。

    照片上的笑容明媚如阳光,刺痛着他每一个清醒的瞬间。

    他手上的伤口早已愈合,但心底被簪子划破的地方,日夜流淌着名为悔恨的毒血。

     他无数次幻想过出现在她面前,跪下祈求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。

    但每一次,那个雨夜她眼中破碎的绝望、无名指上那道新鲜的割伤、她蜷缩在病床上抠戒痕渗血的画面,就会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。

    他有什么资格?他亲手将最爱的人推入深渊,用五年的恨意凌迟了她所有的信任和爱意。

    他的“保护”最终成了伤她最深的刀。

    他唯一能做的,就是以她无法察觉的方式,确保她余生安稳、平静,不再因他而受到任何惊扰。

    这是他为自己判下的、永无止境的徒刑。

     又是一个飘着小雪的清晨。

    夏思淼裹着厚厚的羊毛披肩(那正是王姨用那条墨绿色家徽羊绒毯改的),站在海边。

    海风卷起她的发丝,露出沉静的侧脸。

    她望着远方海天相接处模糊的航线,一艘巨大的邮轮正缓缓驶过。

    她不知道,顾宇琛就在那艘邮轮最顶层的套房内,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单面玻璃,贪婪地捕捉着岸边那个小小的、几乎看不见的黑点。

    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旧伤疤,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被她狠狠咬住时的温度和铁锈味。

     他们之间,隔着一片无法跨越的海。

     他守着无望的赎罪,她守着平静的荒芜。

     曾经相爱的两个人,被命运碾碎,又被真相剥离了恨意,最终只剩下这隔海相望的、永恒的沉默。

    爱已死,恨已消,唯有那沉重的过往,像海底的暗礁,永远横亘在彼此的生命里,提醒着他们,有些错误,穷尽一生也无法弥补;有些伤痕,时光再长也无法抚平;有些爱,燃尽了,就只剩下隔岸观火的余温,再也无法燎原。

     夏思淼拢了拢披肩,转身走回温暖的小屋。

    灯塔的瞭望窗后,那个孤独的身影也缓缓隐入阴影。

    海风呜咽,卷起细碎的雪花,覆盖了沙滩上所有来过的痕迹,仿佛那些惊心动魄的爱恨纠葛,从未发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