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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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歌颂郎君,只有她可怜这位叫虞姬的公主,我也是公主,所以就是她了。

    ” 后来学两汉史,令令终于知道虞姬只是侍妾,可她说自己也不算真正的公主,因此霸王别姬、垓下决战还是她最爱听的戏。

     鹤春楼冰山轻雾的七夕夜宴,筠之停弦起身,高朋满座的万千欢呼中,只有令令明白自己心中所想。

     十年来她们悲伤对方的悲伤,愤怒对方的愤怒,讨厌鱼虾的她会为自己尝蓼汤糖蟹,京城里时兴的钗环她永远备两份,循规蹈矩的自己也为她逃课、捉刀、爬墙角的小洞陪生病的她彻夜秉烛。

     令仪是解药,治愈着她沉闷痛苦的少年时代,是叫她觉得安慰的源泉之一。

    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令仪的好,令仪的欢笑,因为自己知道还有数十年的光阴要携手度过,所以不必觉得亏欠。

     可此刻令仪站在生与死的交点,自己是唯一能救她的人,却没能引来乌江的船。

     回周国公府的路那样长,仿佛没有尽头。

    筠之还未勒绳下马,已经听见了嘉懋撕心裂肺的叫喊声。

    她提起裙裾,在嘉懋的声声哀嚎中奔跑起来,她跑过画栋大门,跑过前庭流水,跑过走不完的回廊,等跑到房中时,筠之已经喘不上气、反胃想吐。

     兰娘守在门外,她听得满眼通红含泪,再无心责怪筠之擅自离开了。

    “阿筠,怎么样?医师呢?” 筠之摇了摇头,泪如雨下。

     仆妇长叹一声,对筠之道:“郡君已尽人事,不要自责了。

    郡君身怀有孕,不宜进去,就在此同我们一起祷告罢。

    ” “我不要紧的。

    ”筠之摇头,仍推门进去。

     房内光线幽暗,残阳将暗的光芒有气无力地照耀着。

    侍女们拿着烛台将四处的纱灯都点亮,屋内终于明亮起来,可无数的烛光和众人嘶哑沉重的鼻息一起,将整间屋子闷成了湿热的蒸笼。

     接生的仆妇们将一条长长的绢巾拧紧,绑在床尾,在两头打上供人拽拉的死结,再将两个结放在嘉懋手中。

    嘉懋就像溺水之人抓住稻草那样,两只手紧紧抓着绢巾,她听从仆妇们的指令,用力,用力,再用力,秀丽的脸颊逐渐扭曲变形,两只眼也瞪得向外凸起。

     筠之在路上无数次告诉自己,不能在令令面前哭泣,以免让无助的她更觉慌乱。

    可此时她心痛得无法呼吸,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紧绷的心神,一刹那泪流满面了。

     那绢巾太薄了,令仪用力时指甲完全嵌进了肉里。

    筠之泣道:“令令,握我的手罢,握我的手罢。

    ” 嘉懋于是紧紧抓着筠之的手,在她手背留下深浅不一的紫淤。

     仆妇喊道:“郡君!让郡主拽着绢巾罢,还得再生一个时辰,你的手会受不了的。

    ” 不要紧,哪怕令仪将自己的手骨捏碎,筠之也心甘情愿,这是她没能找来医师应得的惩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