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掌心的永久细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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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景德镇的夏天总是裹着一层湿黏的热气,蝉鸣像生锈的锯子,在老作坊的樟树叶间拉来扯去。

    郭静跪在陶轮前揉泥,汗水顺着额角滴进泥团,在深褐色的土坯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涟漪。

    老师傅蹲在旁边抽水烟,竹管里的火星明灭不定,映着他袖口磨出的毛边——那是几十年揉泥时被陶土颗粒磨出来的。

     “揉泥要三踩三练,跟揉面似的。

    ”老师傅吐了个烟圈,方言里的卷舌音像陶轮转动的尾音,“你这手劲还是飘,跟云里的雨似的,落不到实处。

    ”郭静没吭声,只是把膝盖往泥料堆里挪了挪,裤腿立刻被湿泥浸出深色的补丁。

    她能闻到泥土里混杂的铁锈味,那是景德镇特有的高岭土气息,像某种沉睡的矿物质在呼吸。

     午后的阳光穿过木格窗,在陶轮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
    郭静换上一块陈腐三年的老泥,当手掌按上去的瞬间,突然想起外婆说过的“陶土会记住体温”。

    泥料比新泥多了0.3℃的暖意,像刚从怀里掏出的卵石,那些细微的颗粒在掌心缓缓滑动,发出只有贴得极近才能听见的沙沙声。

     “转速调到120转。

    ”老师傅敲了敲陶轮的电机,“这泥性烈,得用巧劲。

    ”郭静点点头,指尖在控制面板上犹豫了一下——她总觉得120转是个奇妙的数字,和心跳频率惊人地吻合。

    陶轮开始旋转,泥坯在离心力下微微震颤,郭静能感觉到掌心的纹路正与陶土的颗粒形成某种隐秘的共振,像外婆纳鞋底时针线穿过布层的节奏。

     意外发生在拉坯的第七分钟。

    就在碗口即将成型的瞬间,泥坯突然迸出几点湿泥,溅在她手背上。

    郭静下意识想调整力度,却听见老师傅大喊“停”,但已经晚了——高速旋转的泥坯像被惊醒的野兽,猛地甩出一道弧线,边缘锐利的泥棱划过她的右手掌心。

     剧痛像闪电一样炸开,血珠顺着掌纹迅速渗出来,滴在旋转的陶轮上,被离心力甩成细小的红点,像撒了把碎珊瑚。

    “快拿陶灰敷上!”老师傅扔掉水烟袋,从墙角抓来一把烧制失败的陶粉。

    郭静看着自己的手掌,伤口呈螺旋状,恰好沿着生命线的走向,鲜血混着陶土,在掌心晕开暗红的花纹。

     “转速太快,泥性没揉开。

    ”老师傅用粗布裹住她的手,力道大得让她皱眉,“这行饭,手上没几道疤算什么手艺人?”他的指甲缝里嵌着永远洗不掉的陶土,拇指关节处有个硬币大小的茧,据说是年轻时扶坯太用力磨出来的。

    郭静忽然想起母亲的手,也是这样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