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

关灯
    视,匆匆一瞥,就又侧开。

     元暮江朗声道:“二伯母所说分家一事,母亲该当早有听闻。

    请恕儿子冒失,您既然早就知情,怎么又不告于儿子知道?事关重大,母亲再怎样信不过儿子,瞒了下去,到底少了个与您一起分担的人。

    ” 他有理有据又义正词严,遗怜一时也拿不出个像样的说法,只好打马虎眼,说:“这样的事,哪里来的分担不分担……你正是读书进学的好时候,母亲不想这些事情扰你。

    ” 读书,元暮江是没读出甚么名堂来的。

    想想家学里秦师父一贯骂人的那些话,元暮江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,又道:“母亲拿儿子读书说事,也不怕把儿子羞死了。

    ” 一屋子的丫头,都听过五少爷读书不通的笑话,大大小小的,都开始抿着嘴笑。

     只有遗怜独个儿绷着脸,不敢露出笑模样,反而语重心长地劝继子: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,滴水石穿非一日之功。

    似你这般大便考中的到底凤毛麟角,切不可妄自菲薄,需得勤学好问,方能一鸣惊人。

    ” 自家这个继母,旁的本事或许没有,但论起公事公办,一定少有人赛得过她。

    元暮江赶忙起身作揖,表示受教。

     “母亲教训的极是,儿子定当时刻铭记,永志不忘。

    ” 话说到这里,先前那一点浮泛的欢愉,便也烟消云散了。

    元暮江忽而感到一阵索然,也就没了继续打官腔的精神,留下一句“母亲,我愿意分家”,就告辞离去。

     人走了,但茶还在。

     况遗怜盯着元暮江将才用过的青釉莲瓣盏出神,她在琢磨,他是不是真的懂得“分家”的意义。

    孤儿寡母分到一边,许多事,或许比现在要百口莫辩的多。

    她的声名,元暮江的前途,这些都必须做足思量。

     遗怜重新脱衣裳躺下,却怎么也睡不着了。

    怎么我总是遇见讨债鬼呢?她忍不住为自己打抱不平。

     下午又是好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。

    元暮江从继母房里出来,小厮蕉叶把油伞高高撑起,元暮江却直往外躲,脚上一双青缎朝靴,上头还缀着细珠,却偏要用来踩雪。

     蕉叶心疼得直皱眉:“只可惜了那么名贵的鞋。

    哪天给三太太知道我纵着您糟蹋好东西,她非生吞了我不可。

    ” 况遗怜……跟扮演贤良继母无关的事,她才不会管呢。

     路过一片积满落雪的竹枝,元暮江玩心大起,突然一扬手,竹叶上的雪就全落到了自己头上,把青玉发冠全埋了。

     白白的雪,一丝杂质都看不见,就像她的脸一样。

     刚在屋里,元暮江分明瞧见了,她不修边幅的模样。

    想起唐人的一句词,所谓鲛绡雾縠笼香雪,也不过就是那样罢?